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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節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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寂靜的夜。寂靜的四周。寂靜的人,卻包含著一顆不甘寂靜的人心。

坐在洞穴裏,想到了激情之處,不禁怒發沖天,眉剔目張,恨不能仰天長嘯一番,才能微抒壯懷。思念再轉,他的激昂情緒立刻平息了下來,卻又興起了悵悵的幽懷。

總之,一句話,他永遠無法忘記那個人,那個占據在他的內心,極有分量的人——郭彩綾。一想起她來,寇英傑內心不禁充滿了深深的遺憾與矛盾,似乎感覺到有一種強烈的沖擊力量激動著他,要他去接近她。然而,他的自尊卻又強迫著他相反的掙紮,這就是他深以為苦的因素,今夜,他覺得格外的痛苦。在經過長久艱苦的忍耐之後,忽然觸及到這個問題,他感覺到一種新的沖擊,越加的難以克制。

山洞裏點著一盞豆油燈,熒熒的燈光,搖曳淒迷的昏黯,這時候他忽然發覺到外面下雪了。雪花如同棉絮般的由天上灑落下來,地面上很快就積滿了白白的一層,這是今年初度的降雪。

寇英傑總算沾染了一點新鮮的氣息,暫時把填膺在胸裏的一腔心事拋開。

人在暗處目睹落雪,別有一番清新的滋味,潔潔的白雪反映出一天的燦爛,河水可能都已經結冰了,雪落下去白白的一片,更加寬了視野。

寇英傑輕舒了一下身子,剛想站起來,就在這時,他看見了一個人,嚴格說,他只看見了一個黑影子。

到底是人還是獸,他還難以判定,總之,那條影子太快了,快到令人不及交睫。它初起時,是在冰河之上,閃得一閃,已落向岸上,等到寇英傑定神再看時,已然消逝無蹤。

須知寇英傑今日之功力造詣,已登極峰,一些所謂的武林高手,也不容在他面前賣弄玄虛,這條影子來得好突然,好怪道。寇英傑心裏一驚,忖思著有一探究竟的必要。腦子裏想著,手掌微按,身形已如同箭矢般的穿穴直出。

最上乘的輕功是以氣禦軀,也就是借提氣以輕其身的內功運用,這是一種至高的內功境界。寇英傑顯然已達到了這種境界,他身子飛縱出的一瞬,看過去宛若禦風飛行,待到一雙腳尖沾臨地面之初,身軀已經第二次拔起來,象是一只拍翅直起的鴻鳥,霍地撲起。這一次較諸前一次更快,一陣衣袂震風之聲,他快捷的身子已撲向結冰的河面上。

然而,他卻是什麽也沒有看見,事實上這附近怪石如林,衍岸而伸,要想藏上一個人或是一只獸,那是極其簡單的事。只是即以能夠逃避開寇英傑的追撲而論,對方的速度,已足以驚人。

寇英傑微微一楞,第二次拔身,已落在了岸邊。地面上的積雪,大概有寸許深淺,寇英傑以氣禦身,落在雪面上,不曾留下一點痕跡。

他閃爍著精光的一雙眸子,緩緩的在附近地面上掃視著,這時新雪方落,平整而廣,任何足跡都可以清楚在目,然而眼前這片雪地裏,卻找不出任何足跡。寇英傑臉上現出了一片沈肅,他忽然發覺到事悄的不凡。

“是朱大哥麽?”腦子裏想著朱空翼,禁不住開口出聲。話聲隨風散開。

“是朱大哥麽?”“是朱大哥麽?”餘音在這片遼闊的山窪子裏回蕩著,歷久不歇,等到迂回的話聲完全消失之後,現場仍是一片沈寂。甚至於連一聲浪花的翻響也聽不見。

寇英傑站立的身子一動也不動,他已經確定來人絕不是朱空翼,事實上朱空翼為人直率,尤其是對於自己,他不可能開這個玩笑。然而,除了他與寇英傑自身之外,什麽人又能夠具有這麽精湛的踏雪無痕功力?

他已經斷定出剛才那條黑影是人不是獸了,因為任何的野獸由雪原上跑過時,都不可能不留下痕跡,天下有踏雪無痕的人,絕不可能有踏雪無痕的獸。

是以,寇英傑心裏保持著一份警惕。

他不相信方才自己是看花了眼,事實上他自從練習極上內功之後,目力精湛,視覺敏銳,絕不可能看花了眼。

他依稀的記得,那條黑影是向這邊飛掠而逝的。是飛鳥?不可能,怎麽會有這麽大的鳥?即使是有,這般大鳥起飛動翅時,該是何等的一番聲威,絕不可能毫無聲息。那麽剩下來的謎底,就只有一個了——人,而且必然是一個身懷奇技,輕功特佳的奇人!

寇英傑經過這一年來的潛習之後,無異脫骨換胎,較諸昔日簡直不可同日而語,他的一舉一動,由舉手投足到臨敵對陣在在都顯示出他的卓越不凡,顯然已是一個出類拔萃,卓絕不群的強者風範了。

雪地裏,沒有一點聲息,沒有風,沒有動靜,雪花在繼續飄散著。

此時此刻,稱得上萬籟俱靜。寇英傑打量著眼前情形,算計著如果剛才所見的那條影子果然是個人的話,那麽這個人必定就藏匿在附近,不可能逃離的很遠。想到這裏,他隨即心裏有了主意。當時他身子向前跨進了兩步,全神貫註在聽和視的感覺上。頓時,他佇立在雪地裏的身子,就象是一尊石像般的,一動也不動。

這聚精會神的結果,果然被他察覺出了一些端倪,他似乎聽見了一種聲音,其實根本不能說是一種聲音,只能說是一個極輕微的動作而已。

對於象寇英傑這種身手的人來說,他必然是善於捕捉機會的能手,任何的一點動作,聲響,都能給他適當的判斷與反應。

眼前三數丈內,狼牙交錯般的共列有十數根石筍,他的眼神就在聞知聲響的一剎那,已直覺的認定了其中之一,緊接著不假思索的騰身直起,飛鷹搏兔般的直向那根石筍背側落下去。

他身子落下的一剎那,卻正是那人騰起的一剎那。

一條白影,似乎運施著一鶴沖天的輕功絕技,就在寇英傑落下的同時,倏地拔空直起,足尖拔起了有七八丈高下。

有一點可以認定,對方是一個“人”,絕非是什麽鳥獸,只是這個人卻具有遠比鳥獸更為靈活的身子。

寇英傑嘴裏喝叱一聲,緊循著這條白影起身的勢子倏地拔起來。

拂面的雪花裏,白衣人忽然就空一個倒折,用雙插手的動作,在突然一個翻轉的勢子裏,直向寇英傑兩肋上直插下來。

寇英傑立刻就覺出來人疾勁的掌力,在他雙插的手勢之下,卻具有利刃般的威力,自是不能等閑視之。

那人穿著一襲雪白的長衣,身軀瘦長,頭上似乎戴有一頂式樣特別的帽子。這只是寇英傑匆匆一瞥之下所能見到的。

迎合著白衣人的一式雙插手,寇英傑的兩只手同時遞出,他並不迎架對方的一雙掌鋒,卻用兩只手腕子去磕架對方的手腕。

四腕托架之下,白衣人那股猛勁的兩只手竟是難以得逞,反之,寇英傑亦覺出對方的兩只腕臂堅硬如鐵,一迎一架,其間力度何止千斤?

兩個人幾乎是同一個時間墜落下來,一左一右,象一雙剪空而分的燕子。倏地一分,隨即下墜。象雪花一般的輕飄,那麽迤邐如意,不著痕跡。

雙方距離在五丈左右,白衣人遂即不再離開。

可能是心存戒懼,又似惺惺相惜,這個人,那雙炯炯的目神,瞬也不瞬的盯在寇英傑臉上。他的臉,顯現出無比的驚疑,似乎對於寇英傑這個人的出現,感覺到無比的懷疑。

那人約莫在五旬左右,瘦削的身軀,鷹目、隆鼻、雙頰高聳,配合著尖瘦的下巴,形成了一個等邊三角形,略略下陷的唇角,拉下來深深的兩道紋路,給人的感覺是陰沈,恐怖,工於心計。

除了那襲寬大質料華貴的白緞長衣之外,這人上身還加覆著一件鵝黃色面子的皮背心,束著一根寬寬的白玉帶子,玉帶正中有一塊結頭,閃爍著一片異光,黑夜裏很不易分清楚是什麽顏色,卻與他頭上所戴的帽結的那一塊玉石光澤相似。

這個人雖然到目前還不曾開口說話,但是卻別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概。

寇英傑同時註意到緊緊貼著他的右面肋下,配戴著一柄式若回人用的弧狀彎刀,不甚長,但刀面極寬。

他腳下踏著一雙高筒薄底的快靴,包括此人全身上下,看上去都有一種說不出的華麗,絕無尋常江湖人的那般寒酸相。

四只眼睛彼此對看著。少停,那人冷笑了一聲,咧開的嘴唇裏露出白森森的牙齒:“尊駕好純的功夫!”說話的人有意撇著京腔,混在並不高明的京韻裏,說不出的刺耳。

冷笑了一聲,這人一對鋒芒畢露的眸子,上下在寇英傑身上打量著:“請教老弟你貴姓大名?你我素昧生平,何以初初一見,即下殺手?”

寇英傑抱拳一拱,道:“在下姓寇!至於垂問在下因何冒犯,那可要請問足下來此的意圖了。”

白衣人嘿嘿一笑,冷峻的道:“笑話,這荒山野地,人人可行,尊駕莫非還想占山為王不成?”

寇英傑發覺對方詞鋒很厲害,冷笑了一聲道:“光棍眼裏揉不進砂子,朋友你是幹什麽的,請你交待清楚,要不然,恕在下有所開罪。”

白衣人哈哈一笑,冷聲道:“老弟,你既然有這個意思,請放心,我絕不會叫你失望就是了。”說到這裏,他微一吟哦道:“不過,我有幾個問題,你卻要如實告訴我。”

寇英傑道:“那要看當言與否了!”這“當言與否”四個字,足能發人深省。

白衣人焉能聽不出這“弦外之音”,只見他臉色猝然一變,仰天發出了一陣狂笑。黑夜裏這陣笑聲隨風遠播,聲傳數裏,寇英傑十分氣惱的冷聲說道:“有什麽好笑的?”

白衣人笑聲一頓,說道:“尊駕已是不打自招。很好,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,老弟你這身功夫,我著實讚賞,很願意交一交你這個朋友。”

“在下無意高攀。”

白衣人嘿嘿一笑,冷冷的道:“日前我們有幾個朋友來這裏,不用說一定是被老弟你給打發回去的,可是?”

寇英傑點點頭道:“不錯!是我幹的。”

白衣人臉色一沈道:“你的膽子不小。”

寇英傑道:“你們的膽子更大。”

白衣人一瞪眼道:“放肆。”說話時,他的一只手已經按在了肋下那柄佩刀柄上:“你知道我的身分嗎?”

“我不管你是什麽身分。”寇英傑冷笑著道:“人不犯我,我不犯人,人若犯我,也就怪不得我下手無情。”

白衣人道:“那麽,你可就闖下大禍了。老實告訴你,我們是來自禁城的。”說著由腰間取出一塊玉牌晃了一下,又收回到懷裏,道:“我姓蘇,職掌大內神武營副統領,有欽賜四品的功名。寇朋友,你莫非有膽子阻攔本座辦案不成?”

寇英傑道:“在下不敢。”嘴裏說著,心裏著實吃驚。他雖然不識這個姓蘇的來龍去脈,可是卻知道神武營在當朝的煊赫氣焰。對方職掌神武營副統領,說起來確是高出儕輩,必然是炙手可熱的一個人物。

使他吃驚的更不止此,而是這個姓蘇的既然來了,絕少可能是一個人,而且必然負有重要使命,倒不得不防他一防了。心裏這麽想著,臉上情不自禁的帶出了一片嚴肅。

姓蘇的白衣人見他如此,只以為對方實是被自己身分所驚,一時越加的盛氣淩人。當時冷冷的道:“寇朋友,我知道你在這件事情裏,純是局外人,我也不妨提醒你一聲,你犯不著趟這趟子混水!”

寇英傑發覺到主題來了,他抱了一下拳,略帶譏嘲口氣道:“蘇大人你可以說得清楚一點麽?”

白衣人往前跨進幾步道:“你不會不知道。老實告訴你吧,我們是奉命來拿欽犯,你應該知道阻止皇差該是一個什麽罪狀吧?”

寇英傑一笑道:“笑話,這荒山野谷,豈能有什麽欽命要犯,蘇大人你真會說笑話。”

白衣人目光如炬道:“這個犯人可是大大有名,你不會不知道。”

“洗耳恭聽!”

“好,我就告訴你吧!”白衣人冷森森的笑道:“此人也就是曾被先皇奪去世襲寧王爵位發配邊地的朱空翼。”

寇英傑心中暗吃一驚,其實他早就猜出了對方來此的意圖,只不過猝然證實,內心亦不免有些吃驚罷了。“寧王的大名,在下久仰,蘇大人的意思是,這位被發配邊地的王爺,莫非藏身在這裏不成?”

姓蘇的嘿嘿一笑,道:“不錯,他就住在這裏。不過他確實的落腳之處,還要請寇朋友你證實一下。寇朋友你若肯成全,以前的事我們可以一筆勾銷。”

寇英傑自從對方現出真實身分和說明來意之後,已暗自打定了主意,絕不容對方生離此境,對於朱空翼早年遭遇他無限同情,因此對於生割下朱空翼舌頭的那夥大內鷹犬,更是切膚痛恨。眼前這個姓蘇的來的正好,寇英傑決心要拿他來試一試身手。心裏盤算著,寇英傑暗運內功,自雙踵提吸起一股真氣,剎那間遍布全身。

內裏如此,表面上卻是不動聲息,微微垂下了頭,心裏只是在盤算著怎麽下手。

白衣人姓蘇名雲彤,早年出身黑道,人稱追星拿月,武功超卓,在兩湘一帶稱得上是黑道上的魁首,他與當今神武營統領平江一叟海大空,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拉上的關系,彼此臭味相投,武功也相差不多。海大空平步青雲,倒也沒有忘了這個昔日同道,就這樣蘇雲彤也跟著當起官來了。

追星拿月蘇雲彤看著他低頭不語,只以為他心裏已活動,不由又向前跨了一步:“寇朋友你的意下如何?”蘇雲彤的臉上帶出了一片陰笑,接下去道:“這件事要是能借助寇朋友你完成,不啻是大功一件,將來論功行賞,自然少不了你一份。”

寇英傑心懷讎仇,表面上也就難以自持鎮定。

那蘇雲彤半生江湖打滾,陰鷙成性,更善於察人,是以,就在寇英傑眨動的眼神裏,為他陡然窺出了殺機。蘇雲彤心中一驚,點足退身,才不過退後一步,寇英傑已忍不住欺身直上。

敵意既現,也用不著再打什麽招呼,隨著前進之勢,寇英傑右掌已向外探出,雲龍探掌,一掌直向蘇雲彤胸上印去。這一掌,他早已蓄勢,掌力發出,聲若裂帛,形成了疾勁的一道氣流,真有推山倒海之勢。

蘇雲彤驚叱一聲,匆促間左手急掄而出,也發出了一股掌力。雙方掌力乍迎之下,蘇雲彤身子倏地向後一仰,分明是力有未敵。

可是此人端的不可輕視,稱得上久經慣戰,就在他身軀後仰的一剎那,似乎已料定了寇英傑必有厲害的殺手向自己攻到,心念及此,蘇雲彤借著後仰之勢,驀地向外一個疾滾,果然就在這一瞬間,寇英傑的另一式攻勢已如泰山壓頂般的再次攻到,顯然是一手怪招。

在一片淩人無比氣壓狂風裏,寇英傑一只疾勁的右手,分二指直向蘇雲彤雙目點了過去。只因為蘇雲彤事先有備,得能僥幸閃開,盡管這樣,寇英傑的指尖還是由他面頰上擦了過去,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淺的血槽。

在此同時,蘇雲彤怒吼一聲,右手揮處,那口斜佩在肋間的弧形腰刀已就勢揮出,哧!

一陣刀風,劃出了半月形的一彎銀光,直向寇英傑肩頭之間砍落下去。

寇英傑向後猛然一收身勢,對方的刀已臨側面,厲害之處在於刀刃上暴射出的那一圈弧光,顯然蘇雲彤已頗得刀中三昧,那圈刀氣更顯示出他內力的充沛。

這一刀,照常情而論,寇英傑是無論如何難以脫身的,只是他自習內功十一字真訣與魚龍百變身法之後,已大大脫離了傳統對招身手的範疇,即以眼前這一刀而論,蘇雲彤的刀勢揮出之後,眼看著他的身軀猝然間向後一收,看上去他全身骨節突地自行卸落,狀若嬰兒,大股刀光,夾著破空之聲,直由他頭頂肩側呼嘯而過,險是險到了家,只是沒有砍著。

蘇雲彤十拿九穩的一刀,竟然失之方寸而未能奏功,他眼見寇英傑功力如此,不禁大吃一驚。

一招失手,常常即能遭致可怕的命運。蘇雲彤久經慣戰,更是深明此理,是以,就在他這一刀猝然落空之下,身軀霍地向後一仰,哧的向後倒竄而出。

他身子方自竄出的一剎那,寇英傑的身子已跟蹤而起,只聽見他全身骨節一陣子串響,如同箭矢似的已跟蹤而到,蘇雲彤眼見如此,大吼一聲,不等身子站直,即向寇英傑用力揮刀劈下,他的手方自舉起還不曾落下,已被寇英傑有力的五指抓住了他持刀的那只手。

平心而論,蘇雲彤武技精湛,平素動手,象這般的失閃是不曾有過的。他一時情急之下,右足飛起,用足尖直向寇英傑心窩上踢了過來。

這一腳仍然落了空。蘇雲彤的眼睛都直了,他活了這麽一大把子年歲,從來還不曾見過對方所施展的這般怪異的身手,由他自己的感覺,以及對方臉上的表情證明他這一腳明明是踢中了。

怪就是怪在這裏,寇英傑身上象是有一種無形的潛力維護著,等到蘇雲彤剛剛發覺到踢失了,卻遭遇到一種無形的彈力,對方身子就這般魚也似的滑了開來。非但如此,在寇英傑另一只手力叩之下,蘇雲彤手中刀已脫手而出,到了對方手上。

追星拿月蘇雲彤生平從來不曾受過如此奇恥大辱,他一身內外功力,雖非達到頂點,卻也距離不遠,一般武者,誰能在他手上走上三招二式,已算不錯,想不到竟然會在眼前這個不見經傳的年輕人手上丟了大人,吃了大虧。

蘇雲彤第二次一煞腰,颼!縱出兩丈四五,落在一塊凸起的山石上,緊接著左腕平伸,用彈指金丸的手法,叭!叭!叭!

叭!一連發出了四粒光彩奪目的銀色光丸。

四顆亮銀丸的出手,也顯示出此人的不同一般,你絕對不會料想到,這四顆亮銀丸居然是分向寇英傑身上四個偏角部位撥打出去的。

這種高明的打法,果然在此危急一瞬間,暫時救了他一條活命,雖不足以對寇英傑構成傷害,但卻能暫時制止住寇英傑對他淩厲的攻勢。

就在這四粒亮銀丸出手的一瞬,他右手大袖向外力揮之下,發出了一掌特殊的玩藝兒,噗!噗!噗!噗!在四聲連續的輕炸裏,地面上相繼升起了四根彩龍般的煙柱,頓時光華大顯,上沖霄漢。

蘇雲彤舌尖卷處,“吱——吱——”一連響了兩聲口哨,靜夜裏聲音極其刺耳,遠聞數裏。寇英傑早已懷疑對方可能不是一個人來的,可是卻沒有料到就在附近,因為如非距離很近,蘇雲彤萬萬不會用口哨傳遞訊息的。

果然,就在他哨音響起的同時,各處全有了回音。一陣清澈的胡哨聲,自遼闊的水面上傳過來,緊接著燈光大顯,四艘配有強烈燈光的大官船,分別由四個不同的岔道角落裏沖了出來。

來船顯然事先早已經過周密的布署,是以在一聞知信號之始,即以極快的速度,向前全速馳進。由來船的數量與大小看,這一次官方可能是全力出動,燈光聚集裏,清楚的可以看見四艘大船的艙面上站滿了人。

寇英傑心中一驚,面臨著如此陣勢,也不禁有些情急心虛,驚怒之下,長嘯一聲,箭矢也似的直向蘇雲彤身前撲了過去。

蘇雲彤顯然因為自己這方面實力大增而感到寬心大放,就在寇英傑迎面撲上的身勢裏,向寇英傑抖出一蓬亮銀丸。

這一蓬亮銀丸是用滿天花雨的手法打出去的,一出手即形成一片燦爛白光,幕天席地般的直向著寇英傑全身上下籠罩過來。

寇英傑手中還持有對方那口弧形的短刀,見狀一時情急,力貫刀身,霍地向外揮出。

殊不知,他如今內功精湛,已形成“元炁”,一經內力貫註刀身之後,即形成所謂的刀炁。是以,他這口刀一經揮出,頓時形成了一片丈許方圓的銀色光墻,但聽得一陣叮當之聲,來犯的一蓬亮銀丸,就象是擊在了一面鐵墻上一般,瞬息間濺落一地都是,卻不曾有一粒擊中。

蘇雲彤大驚之下,再一次騰身直起,他身子起得快,卻不如寇英傑卷起的刀光那般快法,就在那片泛出的銀色刀炁尚還沒有完全消失之前,一彎新月狀的半輪刀光,已劈空直下。蘇雲彤方自覺出,冷氣透身,卻已避身不及。

就在那半輪刀光猝然下落的當兒,蘇雲彤慘叫了一聲,一只左臂竟然齊著臂根地方被砍落了下來。幾乎在同一個時間裏,空中傳來一聲淩厲的喝叱:“大膽小輩!看打!”

一股絕大的力道劈身而至,在這股充沛的力道裏,似乎還夾雜著一些另外的東西。總之,如非你曾是身受其害者,或是事先知道究竟的話,你簡直就無從防範。

寇英傑的警覺不謂不快了,身軀弓縮之間,已挪後了三丈以外。然而那種混合在掌風裏的物件,顯然別具心思,小巧得肉眼無法看到。寇英傑雖說已經練成了真氣閉穴,外有游潛護體,只是對於這般靈思別具的細小暗器,卻是無從防起,頓時他覺得身上一涼,中腑、大橫、府舍三處穴道上,同時癢了一下,那是一種極為奇特的感覺,如非是感觸特別靈敏的人簡直是無從體會。

妙的是那種感覺只是極為短暫的一瞬,隨即消逝無蹤。

寇英傑為恐敵人乘虛而入,就在方一感到不妙之初,整個身軀霍地向後一個倒仰,使出了極為逼真的一招金鯉倒穿波,哧一聲,再次的縱出了三丈以外。

事實證明寇英傑的謹慎並非無用,果然就在他身子方一倒仰縱出的當兒,天空中一陣子衣袂蕩風之聲,一連縱落下四五條疾勁的人影,同時燈光大現,現場人聲喧嘩,四面八方更不知有多少人影向當中撲到。

受傷的蘇雲彤已經得到了同伴的援手照顧,被快速的擡離現場。

在一排光亮爍目的孔明燈照射之下,寇英傑才知道自己已被對方團團的包圍住了。由是四面八方,皆是刺目的燈光,形成了一個明燈陣勢。

寇英傑藝高膽大,自恃武功,倒也不現慌張,他手上還拿著蘇雲彤的那口半月形的彎刀,內力貫註之下,刀光益現燦爛。

眼前,四面八方的這些人,顯然作了一番新的布署調動。這一切,皆聽令於一個銀須皓首的老者。老者看上去雞皮鶴發,身軀瘦削,一身黑色的長衣,外罩著一領鵝黃色的寬大披風,那披風甩向身後,兩領銜接處卻咬著一個光華燦爛的金質骷髏。

如非是寇英傑目力精澈過人,也斷斷不會看得這般仔細清楚。

只見他左手拿持著一面三角形的紅色小旗,不時向空中舉動比劃著,每出一式,那些四面簇湧而來的人頭,都有一番聳動,儼然是個發號施令的中心人物。

寇英傑雖不識對方陣勢之奧妙,只是他如今靈智大開,自信有足夠能力破陣而出。只是眼前,他的註意力,顯然集中在那個黑衣老人身上。他雖然不識老者何人,但是只要觀其神態動相,已可猜知必是對方首腦人物。

他立刻聯想到了一個人,神武營的統領,平江一叟海大空。

一想起這個人,寇英傑內心立刻興起了一種憤怒、讎仇,這種仇意完全是為朱空翼的不平遭遇而起,他很想會一會這個人。

這個人更想要會一會他。

在寇英傑心念方動的當兒,這個人已帶領著另外四個華服老者來到了面前。

四老者各自穿著一襲緞質鏤花的官衣,由他們頭上所戴的青紗翎帽式樣上看來,可以毫無疑問的斷定他們是來自官場的人物。

黑衣黃披老者在先,四華服老者在後,五個人顯然都具有精湛的輕功。象是一陣風般的快捷飄逸,五個老人幾乎是同起同落,眨眼的當兒,已來到了寇英傑正面前方站定。

寇英傑目光銳利,只一眼已看出四名華服老者之一。顯然就是前此自己手下敗將,網開一面容其逃生的鷹爪手商也平。證實了來人之一是商也平,也就等於證實了那為首老者正是平江一叟海大空。

雙方距離不及三丈,這一就近觀察,尤見那為首老者的面目可憎。

老者皓首白發,面若梟鳥,一雙銀眉象是兩把刷子般的斜飛出去,那雙瞳子,卻似一對菱角般的有棱有角,開合之間,兇光聚合,尤其恐怖。

寇英傑註意到他背後斜背著一件頗為奇特的兵刃,一個尖尖的把首,顯示著半尺左右的一截刃鋒,也不知是一件什麽樣的物件。

黑衣老者目視著寇英傑,發出了一聲刺耳的怪笑,他伸出一只青筋暴現的手,指向寇英傑,打著一口京腔,冷笑說道:“你就是那個寇……”

“寇英傑!”說話的人一閃而出,正是寇英傑昔日的手下敗將商也平。他恨惡寇英傑的程度,只需由他淩厲的目神裏即可看出。

黑衣老者緩緩的道:“商侍衛,你前次見的那個人就是他麽?”

鷹爪手商也平躬身抱拳道:“回統領大人的話,正是此人!”

黑衣老者冷森森的一笑,目註向寇英傑,微微點了一下頭,道:“好功夫!姓寇的,你可知道我是誰麽?”

寇英傑冷笑一聲,不屑置答。

老者怒道:“老夫姓海,職掌當今大內神武營。姓寇的,你好大的膽子,你可知罪?”

寇英傑暗忖著一場廝殺在所難免,倒也不驚不懼。聆聽之下,他慢慢的道:“海大空,這裏天高皇帝遠,你少給我來這套官腔。在下一介草民,素日奉公守法,你三番五次上門欺人,莫非就應該麽?”

海大空登時臉色一沈,本來是一番急待發作的盛怒表情,可是不知怎麽忽然又緩下了臉色。“很好,”一面說著,這個瘦老頭伸出一只白瘦的手,輕輕捋著生在下巴上的一叢短短胡子。那叢短須,其色如銀,一根根都象針也似的滋生著。

寇英傑忽然發覺到就在他擡起的那只右手上,五根手指上戴有三枚亮光閃閃的戒指,戒指的形狀很怪,鼓鼓的凸出,每一枚都象是一顆剖開的銀珠。

海大空瞳子裏含蓄著一種淩厲、緩緩向前又逼近了幾步,距離寇英傑站立的地方又更近了一些。“告訴我,”他冷冷的道:“你怎麽會知道海大空這個名字?是誰告訴你的?”

寇英傑登時一愕,暗責自己一時大意,竟然脫口把對方名字直喚出來。他腦子裏這麽想著,隨即冷笑一聲道:“海統領的大名,天下哪個不知,又豈止在下知道?”

海大空一聲狂笑,道:“滿口胡言!來呀,給我拿下!”一聲令下先是十幾道孔明燈光,沒頭蓋臉的直向寇英傑身子集中。

就在這些道燈光乍然集中的同時,五條人影已迅速的向著寇英傑身子猛襲了過去。

來犯的五人各著黃衣,頭頂高冠,五口長劍自五個方位同時向寇英傑出手。

這一手顯然也是聽令於海大空事先的指示,五個人縱出的身形以及出劍的部位,端的是大有來頭,五口長劍自四面八方遞過來,形成了嚴絲合縫的一面劍網,這種情形下,除非寇英傑能在一出手的第一招裏,同時迎住了對方來犯的五口長劍,否則的話,他自身將難以逃脫其中之一的要害。

五個人,五口劍,在出手的第一招裏,大大的現出了不凡,燈光炫耀著劍身,劍身交織出一面光網,布成了武林罕見的五極風雷劍陣。

十數道燈光岔集之點,正是寇英傑立身之處,五名黃衣大內劍士,正是向這個岔集之點風湧過來。每個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。大家清清楚楚的看見,五口長劍落下來,此情景,寇英傑萬難逃脫。然而,現在強烈燈光下的寇英傑卻顯示了他更為驚人的身法!

大家的眼睛都象著了魔一般,因為他們所看見的寇英傑,忽然間象是變了一個人似的,偉岸的軀體,不象是一個完整的肉身,倒象是一陣聚而不散的煙,象是一條能在曲折的夾縫裏游動的蛇。總之,都是一般人永遠所不能模仿的一種動作。

就這樣,五口劍全數都落了空。一片錚鏘聲,會合著燦爛的銀光,那麽淩厲的劍陣,在一招落空之下,全然大亂。

但聽得劍陣裏的寇英傑一聲長嘯,轉側間,已脫身陣外,他手上仍然力持著那口半月形的短刀,在一個進身的疾快勢子裏,劃出了極其迤邐的一圈弧光。刀光乍吐,五名黃衣劍士中,已有兩人首當其鋒,各自慘叫了一聲,當場罹難慘死。

直到如今,寇英傑還不能自知自己功力的火候到底達到一個什麽程度,是以在他出手的招式裏,也就每每沒有輕重深淺。

就以眼前這一刀而論,顯然就失手於太重了一些。

在那如虹的刀光裏,足足蕩起了五六尺長短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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